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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浪潮的精神维度

October 10, 2005 4 comments

这篇文章我收藏了很久,每次看都有一种新的感悟和收获。但是确实道出了互联网精神维度的某些真谛。值得一看。

    互联网为我们留下的,不仅仅是纳斯达克指数这条蜿蜒曲折、最终回归起点的资本线条。

  即使我们曾经置身其中的感受到这股激情四溢的经济浪潮,即使我们从资本、技术直到商业模式,都认真地进行过思考。但在这次多维立体的经济和社会波动中,依旧有许多埋藏在商业社会深处鲜得一见的东西被我们所忽视。在商业社会中,人性的、精神的因素一直是个不容易被察觉的维度。然而,这个维度却往往对理解商业社会的运行规律有着重要意义。毕竟,人的思想是包括商业活动在内人类一切活动的主宰。

  人类不仅仅生活在由长、宽、高组成的3D世界,同时也漂浮在一条叫做时间的难以想象的维度中。同样,互联网浪潮在过去5年中也在一条不易察觉的精神维度上翻滚而过。这次百年不遇的商业奇迹在精神维度上残留下的痕迹,无疑是一笔财富。因为这个维度上,我们看到的将不仅仅是这场互联网浪潮,我们看到的将是那些贯穿商业历史与未来的、触及灵魂的东西。

  幼稚的革命者

  从1983年阿尔文·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席卷世界开始,人类思想的一次大变革已经在酝酿之中。然而,谁也没有预料到,16年后,信息社会的概念通过互联网的物化、以资本市场为舞台竟然达到了如此的巅峰。在人类历史上,财富从来都只属于拥有核心资源的人。这种资源不仅仅是土地、资本、还包括纵横交错的社会关系,甚至是丰富的商业经验。如果我们抛开常用的阶级视角,从年龄来看的话,青年人无疑在这方面是个弱势群体。但是互联网浪潮给了青年人一次革命的机会。这是由雅虎、亚马逊等带领的,数以万计除了知识和创新精神几乎一无所有的青年创业者,对“经济当权派”的一次大革命。第一次,知识成为了核心资源,青年人只要拥有创新的思想就可以凝聚其它元素来完成创业的梦想,就可以用难以想象的速度改变自己的社会阶层。

  1999年,当革命进入了最高潮的时候,资本市场看上去已经被青年人彻底征服,成为了社会资源向青年人转移的搬运工。原有的商业价值观和社会评价体系也被青年人的热力所融化,让整个商业社会变成了所有规则作废的经济狂欢节。

  这一年,美国风险投资资金达到了创纪录的483亿美元。与互联网业相关的企业就吸收了其中的2/3,吸收金额比上一年增长了3倍半之多。互联网创业者们“如同玛丽莲·梦露走进了单身汉酒吧一样”备受青睐。

  这一年,纳斯达克中网络公司的市场价值已经达到1.32万亿美元。其中,1999年美国新上市的309家网络公司的市场价值就相当于整个互联网版块市场总值的一半以上。

  还是在1999年,移民出身,3年前还一无所有的亚马逊首席执行官贝佐斯,以其数以百万计的消费群、数十亿的身家,相对1997年公司IPO时2300%的市值,成为了《时代》杂志有史以来第一个以正面形象出现,却代表一个亏损企业的年度风云人物。

  如同《圣经》所说的:上帝之爱无所不在,普及一切生命。在西方人眼中,赋予所有人机会的互联网似乎就是商业社会中一个“上帝之爱”的具体表现。这种让人咋舌的“神迹”在大洋彼岸发生的这一切,在道德本位主义笼罩多年的东方,无疑引发了更强烈的震动。

  实际上,近20年来,中国这个转型社会可能是世界上最强调关系和资源的一个商业圈子。中国社会近20年相对平静的发展,也造就了一个中国历史上知识分子人数增长幅度最快的时期。多年来,一部分拥有资源的人积聚了大量的财富,但更大的一部分人——大批拥有知识的年轻人却很难找到自我实现的机会。在中国,这个问题比美国那个成熟的市场经济社会突出的多。

  直到进入20世纪最后几年的时候,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说1996年张朝阳从美国成功地拿来了200万美金,仅仅是让中国的年轻人知道了风险投资的概念。那么1999年7月china.com在纳斯达克上市成功,当天股价狂飙235%,以67美元的股价成功募集资金近一亿美元的事实,则让这些年轻人突然发现一条完整的财富通道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

  毫无疑问,正是互联网浪潮带来了中国有史以来门槛最低、最大众化、最不具歧视性的一次创业机会。5年前,从来没有这么多没有家庭背景、没有社会关系,就在30岁的时候但当过CEO,在手中玩过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美金的“知本家”。

  但是,如同经济学家汪丁丁先生所描述的:“从1998年10月8日,到2001年9月21日。纳斯达克指数做了一个梦,梦见从1420点扶摇直上,九天揽月,又梦见从5130点忽悠而下,入泥潭三尺。这一梦,历时1051天,桃源梦醒,发现自己仍在1420点。”

  这场年轻人的革命为什么会在不到三年的时间中如此迅速地走向崩溃?为什么在资本市场梦醒之后,年轻的革命者就迅速地被踢出主流商业社会的殿堂?

  2000年4月,著名的Forrester研究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乔治·克罗尼在对一些传统产业和和互联网公司的CEO进行采访之后得出结论:多数互联网公司的CEO素质都不如传统产业中的同行。他们的缺点包括贪婪、缺乏深度、经验和商业常识。

  实际上,伴随着互联网的升温,这个时候执掌网络公司的人也在发生变化。从1994到1998年,第一代掌门人热爱并了解互联网,考虑的是如何改变世界,尚未沾上铜臭。而进入1999年,大多数第二代创业者和数以千计的职业经理人,考虑的似乎是如何让自己的腰包早一点鼓起来。

  显然这些CEO都不是试图把企业建成下个微软、Sun或Cisco,而是要建立空洞的.com公司。他们的思维简单乏味,在回答未来业务的发展方向时只是说:“象亚马逊书店那样!”,“广告”,“争夺眼球”,“我们不想很快取得利润”和“B2B是未来方向”。克罗尼尖锐地指出:“这些CEO关心的不过是如何取悦资本,然后上市和变现。”

  这种问题似乎是注定要出现的。对绝大多数创业者来说,原本他们就对如何赚钱没有心得。而在潜意识中,改变自己一无所有的状态,尽快变现的心理是不可抑制的。相反,对于职业经理人来说,虽然他们相对熟知企业运作的规律,但为了更快和更好地兑现自己的股票期权,他们的表现一样也好不到哪去。

  1999年,中国曾经的网络旗帜企业8848最火爆的时候,包括高盛等不少投资银行的理财公司都曾经找上门来,与8848的公司高层探讨股票兑现后的个人理财问题。其中的一位创业者今天坦言:“当别人帮你计算巨额财富的时候,那种心情是无法言表的。”可以想象,即便这些财富还是虚幻的,但它这种诱惑对整个企业未来的方向不可能不发生影响。就如同人一旦金融市场,就会身不由己。在那个年代,互联网企业一旦进入上市轨道,就很难把目光关注在利润之上。

  对财富的饥饿感造成了整个青年人的“革命队伍”开始贪婪、固执、急功近利。创业者在一夜暴富和过度投机的心态中堕落,经理人在商业模式、上市变现这个圈子里沉沦。他们创造了一个新的商业环境,但是又忽视了最基本的商业规则,忽视了企业存在的最基本价值在于创造利润。而更致命的是,这一群不成熟的革命者,不知道如何与资本进行博弈。

  假使资源不存在稀缺性,便没有成本的概念。假使依旧有源源不断的资本,互联网企业就没有盈利的压力。在互联网这个革命性的热潮中,贪婪逐利的资本正是不知不觉中把自己变成“没有成本”的样子,从而发掘和利用了青年人的知识和热情。在美国,大学食堂中写在餐巾纸上的Idea第二天就可以换来2000万美元投资;在中国,“小超人”李泽锴更是声称:如果是投资额少于500万美元互联网项目,做决定的时间决不超过半个小时。

  资本的本性就是这样,不能期望它们是崇高而不计回报的圣人。实际上,从上个世纪70年代开始,美国的货币市场与黄金市场之间已经出现脱钩,货币市场成为了一个相对独立的领域。这给了金融资本家们更多的投机机会,他们不再在意这些企业是不是可以真正赚钱,而在意通过对概念的选择和塑造获得超额利润。

  这些资本煽动和扶植了这次青年人对“经济当权派”的革命,营造了从注重模仿经典的古典主义到强调自然个性的浪漫主义这股金融风潮。他们无非是希望在社会资源转移的过程中获得超额的利润而已。这是资本在任何一次经济变革中惯用的手法。

  遗憾的是,很少有明智的青年创业者知道如何在被资本利用的同时,也充分的利用资本。他们中的大多数都真的把自己看作了所谓的“知本家”,认为知识资本与货币资本的盈利模式是一样通过概念炒作来永远升值的。于是,盲目的追随资本,天真地认为自己不会被资本所抛弃,放弃了商业的眼光而采用投机的眼光来看问题。最终,让自己在所谓的虚拟经济中被彻底的虚拟掉。

  毫不夸张的讲,即便再过一百年,互联网浪潮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只不过,有太多的人看到了这个机会,但是并没有抓住它。归根结底,没有在通过“知本”吸引资本和其他资源之后,尽快把自己定位在企业家的位置,是所有互联网创业者失败的最关键原因。看看梁建章的携程公司用互联网吸引了1700万美元后,迅速通过收购等手段为商旅预定行业重新洗牌的的故事吧!年轻的革命者们应该获益良多。

  保守的英国人总是说:“贵族是要三代才可以形成。”认识资本的本质、克制自身的欲望,无疑是上一代革命者留下的宝贵财富。

  焦虑的当权派在商业舞台上,老成持重的当权派们经历了头晕目眩,恐慌焦虑的5年。

  年轻的革命者手握着互联网这样一个闻所未闻的武器,耍弄着看上去不入流、甚至违反基本商业常识的招数,但却伴随着资本一阵高过一阵的掌声,向传统商业领袖们步步逼近。虽然经济当权派们在初期对互联网几乎无一例外的持否定和怀疑的态度。因为他们已有的成就,让他们有保守的资本和保守的理由。但是,没有一个真正的企业家会心如止水地忽视挑战者的存在。

  1999年11月11日,仅有15年历史的Cisco以2783亿美元的市场价值超过了有31年历史的英特尔(2743亿美元),成为硅谷最具价值的公司。而

在更早的时候,做内容服务的Yahoo的市场价值也已经远远超过了康柏这个当时的全球头号PC厂商。

  无论是英特尔还是康柏,从某种意义上讲,都是整个互联网的缔造者和整个互联网革命的启蒙导师。但是仅仅数年时间,它们已经变成了被革命的对象。谁能想到,当英特尔和微软这样的硅谷奇迹刚刚被传统商业所认可和思考的时候,一个新的奇迹又紧接着扑面而来。

  两个月后,美国在线(AOL)兼并传统媒体公司时代华纳涉的炸弹又被引爆。这次涉及时代华纳公司1600亿美元市值的兼并,比1999年度互联网公司合并涉及总价值的3倍还要多。而在1999年度,全美互联网公司合并收购涉及价值已经爆升了700%,占美国过去2年来所有美国公司合并收购涉及价值的70%以上。种种迹象似乎表明,经过1999年互联网媒体公司相互间的合并收购风潮(包括雅虎收购Geocities.com、@Home收购Excite)之后,革命者们已经具备了用传统的资本手段挑战原有秩序的可怕能力。

  传统的商业领袖们的焦虑感,到这个时候几乎已经无法遏制。应该说,这种焦虑首先就是来自对未来失去掌握的恐慌。

  “永远站在历史潮流的最前面”是每一个企业家内心深处所渴望的,而当所有的人都说不清未来是什么样的时候,他们至少不能忍受自己成为思想上的落伍者。国内的网络经济学家吕本富在2000年曾经被请到一家服装上市公司去讲学。课后,他对那个对网络持怀疑态度的公司总裁说了这样一段话。“毫无疑问,您是一位成功人士。为什么成功,是因为在70年代短缺经济时期,您是第一批注重质量的;在80年代市场经济初期,您是第一个搞品牌搞营销的;在90年代过剩经济的时候,您还是第一个搞连锁、抓运作的。您成功是因为总是站在时代的前列。但是2000年以后的潮流是什么?您知道吗?”几句话之后,该总裁如坐针毡,马上就要叫自己的CFO出来,具体讨论互联网战略要投入多少钱的问题。

  这或许还是个比较极端的例子,但事实上,再成功的企业家也是人,不是神,他们一样会有恐惧、愤怒、盲从、懊悔,只不过大多数时间他们把这些隐藏的很深罢了。

  从1998年开始,2年时间内上百种探讨互联网理论和盈利模式的书籍进入中国,甚至逐渐形成了一个全新的理论体系。有几个企业家可以视而不见,不在自己的桌上放上两本?而1999年,当在IT业界备受尊重的联想总裁柳传志在中电视台的对话栏目中被1个清华的学生指着鼻子说:“你不懂互联网”的时候,又有谁看不出柳传志涨红的脸庞和越来越快的语速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愤怒?

  在那个年代,所有的外部信息都在传达同样的论断——“不穿鞋的造反派”不仅仅已经在一瞬间难以让人理解的抢走了传统商业领袖的领袖地位,更是大有可能要抢走他们奋斗十数年才取得的成果。对这些商业领袖来说,在内心深处,一种焦虑感在难以抗拒的蔓延——他们可以不在乎做了互联网是不是可以得到什么,但他们担心的是,错过互联网自己到底会失去什么。

  在心理学上,人对得到和失去的反应是不一样的。当经济当权派们开始动摇了自己的信念,开始担心失去未来,或者说在潜意识中开始认同互联网的时候,这些曾经拒绝、驳斥甚至嘲笑互联网,曾经经历过多次泡沫、甚至吃过大亏的传统商业领袖们,终于还是按耐不住了。

  2000年3月10日,纳指从历史最高峰5132点回落至5048.62点收盘。华尔街没有预感也不愿承认,这不祥的“单日逆转”信号,竟会成为临渊一跃前的回眸。但事实上,仅仅一个月之后,纳斯达克指数就狂泻到了3400点,而从3月10日开始,纳斯达克指数就开始以平均每月缩水11.3%的速度,在18个月内,把投资人从高峰推到了深渊。

  让人吃惊的是,2000年第一季度,恰恰是传统产业巨头们宣布投入互联网的最密集的时期。以中国为例,2000年3月,在香港上市的TCL国际控股有限公司,宣布将向互联网业务投资人民币2.21亿元;同样是3月,美的集团发布董事局决议公告,宣布正式进军互联网产业,并将斥资5亿元-10亿元,将其建设成除家电制造业之外的另一大支柱产业。依旧是3月,海尔集团宣布成立电子商务公司。与此同时,联想集团也在香港资本市场集资16.8亿宣布大举进军互联网。

  历史是如此的具有讽刺意味,如果这些商业领袖们可以再坚持哪怕是几个月的时间,很难说这样步调一致的决策是不是还会发生。今天如果把这些企业当年的战略和决策再拿出来阅读,把他们后来不得不烧掉的钱拿出来算一算,相信企业家们自己也会尴尬不已。

  真的是“对失去未来的恐惧”造就了传统商业领袖们如此让人尴尬的决策吗?恐怕还不仅仅如此。在关键时刻起到决定作用的,还有身处商业社会就无法回避的投机心理。

  世界最大的企业软件制造商、德国SAP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哈索·普拉特纳就曾经反思道:“我已经见过了太多近乎贪婪的投机行为。在互联网浪潮中,包括我自己在内,很多人都认为30%的投资收益不算什么,似乎100%的利润也是可能的。实际上,这种想法近乎乌托邦。”

  事实证明,在面对互联网这样一个看上去高达百倍赔率的赌博机器面前,没有人可以做到不为所动,甚至是见好就收。一直以来不愿在互联网上进行投机的柳传志,在看到“小超人”李泽楷用网络概念创造的香港盈科数码奇迹后深受震动。犹豫和深思了很久之后,终于在最后时刻抵不住诱惑,也毅然踏入了新经济的行列。其在2000年4月包装推出的旗帜——FM365网站,甚至肩负着挑战新浪、进入中国门户前三名的任务。据称,联想为此向FM365投入了近1亿元。

  中国传统企业在最后时刻杀入互联网,其最初目的并不都是真的要投身互联网。利用互联网概念圈钱才是不少企业的初衷。然而,在他们确实在资本市场赶上末班车,尝到甜头之后,进一步投机的欲望也变得越发强烈,在互联网概念上开始越玩越真。

  经历了对年轻革命者们从不屑到恐惧、从羡慕再到不服气的跃跃欲试,传统企业们最后不知不觉地已经被互联网浪潮所俘虏。但令人遗憾的是,当今天中国上网人数从2000年10月的1800万,跃居到世界第二位的5910万人。当连个体户都上网做生意,连中学生都上网打游戏,连打工仔都用手机短信同城约会的时候,在终于开始盈利的网络公司中,却没有一个与这些传统企业有关系。就像一位互联网CEO所说的:“他们在互联网上晚来了1年,早走了1年。结果什么也没有捞到。”

  不过这些企业家依旧有值得欣慰的地方:他们在虚拟企业上烧掉的钱,在现实企业的身上得到了补偿。联想的ERP工程、TCL的手机项目、海尔的物流体系都是拜互联网浪潮所赐,从某种程度上,他们对互联网迟钝而又坚决的投机行为,更像是一种企业发展过程中的“路径依赖”。

  在商业典籍中,真正意义上的投机是理性的。但现实中,理性的投机似乎永远都不存在。就连沃伦.巴菲特是不会例外。不要忘记,2000年3月10日,巴菲特的公司由于在保险领域的投资失败,公司股票跌了将近50%,而同时,纳斯达克指数涨到历史最高点5000点,几乎所有人因为网络、科技股大赚特赚。巴菲特这个曾经声称“打死也不投互联网”美国股神即便自己清醒,也已经顶不住股东的压力。当时他在给股东的信中进行了诚恳地道歉,同时表示一定会认真考虑网络股。幸亏不久后的纳斯达克崩盘保住了他的清名。

  再优秀的企业家也是人,而人永远不可能隔绝外界的影响去保持绝对的理智。这个事实丝毫不会损害企业家的荣耀,相反,它甚至是整个商业社会的精髓。